尽枕河

人说姑苏人家尽枕河，这话不假。喜欢曲曲折折粼波荡漾的河么？那样染尽了春天岸边杨柳的青碧，映透了夏日天空的澄澈的河，在九曲迂回的流动中赋予这座城市一份独有的灵气和韵味。也许你只是在这个日光正好的时节里偶然间穿过了临街的紫藤花架，一条素未谋面的波光粼然的河就在那儿静静地等着你。对岸，一枝正值花期的海棠压在院墙上，东风吹落了些许绯红的海棠花，落在一片波光中，而日光暖和地让人直想懒洋洋地坐在河边的石栏上不动弹，望着落花随流水渐渐远去。

喜欢古旧的青石板铺就的桥么？那样飘落过秋季层层叠叠的红枫，堆积过冬天细碎剔透的落雪的桥，年复一年默默地连通河流的两岸。桥上石板并不平整，凹凸之处没有特意加以人工，这样也就多了一份自然。石板之间的缝隙中会探出几茎细瘦的不知名的小草，像是陪伴着石桥度过那些静默的岁月。桥边许有一个老爷爷，手边搁着台老式收音机，传出带着点无线电杂音的一段《玉蜻蜓》或是《牡丹亭》。沿河两边的巷子曲折幽深，有的窄地只容得下一个人，一把伞。

若是遇上多雨的季节，石边的青苔就显得愈加的翠绿。雨水积在石面上，小小的水塘里映着鸽灰色的天空和一小块临河人家的檐角。也许现在我们踩在青石板上的这一步，许多年前也有人在相同的地方踏过。在方寸大小的石板上，两段来自不同时光的历史被连通。

蓝衫布裙的船娘摇着橹立在船头，这样的景象再配上两岸的花木和船头的小红灯笼，便成了一幅画，运气好时，还能听见几声船歌婉转地传到岸上。年岁如河水一般潺潺流过，欸乃之声却仿佛从千百年前一直传到现在，静谧如初，安好如初。

人们每天都会经过这样的河，走过这样的桥，它们似乎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。从这一岸到那一岸，人们的生活被连接，被延伸。姑苏城历经悠长年月的洗刷，却依然富有生机，这正是因为那些贯穿了整座城市的小桥流水打破了所有的凝滞，带来流动的生命力。

君若到姑苏，不必先急着寻那些园林古迹。河水如岁月静默着流过，有桥横架其上，世世代代，人流往复。或许这才是城中真正的风景。

作者：陈清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