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再微笑，且欢喜

　　刚开学，稍显凌乱。见着他们，故意淡定，仿佛告别就在昨天。只是，他们都长大一岁，分明是不一样的。抬头瞟见窗外的庭院晒着一床被，旧旧的粉色，大朵大朵的花儿铺开来，开得正艳。真是有些恍惚了，窗内窗外两重天，一个在俗世，一个在云端。可不，前些天还在家中赖床，而今却是日日敛心劳碌。人间的味道，唯独生活知晓。
　　
　　他们盯我的发型看，说老师不一样了，然后窃窃私语，眼有欢喜。索性不讲课，问新年有什么好故事。这些那些的沸腾，感受一波一波袭来的热情，明白有些东西在不经意间抖落开了，他们不是学生，我亦不是老师。
　　
　　值餐时。他们坐在位上，有序过来，一人一餐，分格盛放。有孩子挑剔，只肯要份雪菜炒肉，说不喜芹菜木耳。强求不得，只得随她去了。大多孩子并不娇惯，每样来一份，回头吃得也酣畅，只看咀嚼节奏，就可知晓，那些小小舌尖上满是“唯有美食不可辜负”的美好在。
　　
　　他们爱不爱我，我仅凭直觉。却自知，我有时爱他们，有时也是烦忧不堪。一周两节的美术课，注定我与他们中大多交集不过如此。或者说，所有的给予，付出，得到，回馈，因了时间的短促无以延续舒展。如此，这个班就有了些明显不同，他们因我一周一次的值餐，多了这午间的须臾。有人开始扯皮，说老师你给我们放部影片吧，随便什么。也有撒娇，老师你给我们讲个故事吧，不要以“从前”开头。没有了课上拘谨，性情完全释放，我们敞开对话，有意无意的，说些亲密的话。
　　
　　昨日阴雨一天，夜里疾风四起，今日虽有阳光，却是弱得似有似无。我们将其拒之窗外，在室内搜寻有趣的儿童片，至于气温骤冷的不适，也是顾不上了。就在他们看得情绪起伏、时而迸发倾泻、时而寂静恬淡时，我塞上耳机，由着自己，也由着他们。我能做到的相安两不厌，没有比这再好的了。
　　
　　许多年来，并没有认真思索过这份职业所带给自己的这些那些，是否值当，是否荣耀，是否也心有遗憾……世事迷人之所在，大概就要这样的看不透。有些结，无须解，解了就乏味了，甚至连抵抗都不要。欢愉，是自己的欢愉，疼痛，是自己的疼痛。渡河寻岸，有时便是日常，你去做就好，且不要管其他。
　　
　　行走在纯真里，偶尔能够窥见他们的动荡、任性，似重金属的呐喊，一旦声音发出便难以轻易收回。大多时候并不揭穿，只是压制，尽量静而不语。也有按捺不住的时候，幻化成一场暴风雨，霹雳吧嗒砸下去。这些随时光而来的瑕疵，自己全部看得见，亦知道如何去修改。
　　
　　他们照常山是山，水是水，释怀得很。若是遇见，调皮的笑着凑过来，老师，听说你养了只狗狗，它是什么品种，叫什么名字？羞涩的躲一边，轻轻唤你一声便走开。怎么说呢，就像看到惊蛰里的樱花，是盛开的荣耀，抵达明媚。
　　
　　比起独冷，独怜，独吟，独唱，这样的时候很美。我的孩子，他们不懂什么人情世故，却会赋予每一天新奇，热烈，他们裸露的天真，是岁月里的锦绣霓裳，他们的心意里，盛着整个天地的蓬勃。
　　
　　那么，就这样吧。伴着桃李满地，给予年华，给予爱，日日唤他们的名字：来，牵我的手，带你走。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过来拽着，再不松开。这个春天，也就这样了。一再微笑，且欢喜。我和他们，仿佛一场一场不经意的邂逅，邂逅在一个一个风和日丽锦瑟繁华的日子里。以彼此的坦诚拥抱，一半是憧憬，一半是希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