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独是路过我身边的影子
这个世界愈热闹,我们愈害怕孤独。充电两小时,也没人陪我聊天五分钟;只有QQ邮箱祝我生日快乐;别人在等伞,我在等雨停……
这个世界上,会有人喜欢孤独吗?
曾经的桃子是一名“内向孤独患者”,孤独是路过她身边的影子,她极力想逃离,却无法逃避。这从她逃避一个人吃饭这件事便可知一二了:大学时代,为了约到朋友一起吃饭,她甚至会将所有好朋友的电话都打一遍;工作后,她风风火火地张罗着和同事吃的每餐饭,讨厌节假日,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吃饭,常常是窝在出租房里昏天暗地地看剧,身体不知饿,但心里却不平静——因浪费光阴而充满了焦躁和自责。
对那时候的桃子来说,把时间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,是一件太奢侈、也不可能实现的事。这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令她感到恐惧。是过着人云亦云的生活,还是过真正想过的生活、成为真正想成为的人?无法逃避的孤独,敢不敢去面对它?
挣扎良久,24岁的她决定做出改变,选择了林中那条人迹更少、通向未知的路——辞职,到台湾念研究生,一个人生活。
一个人的咖啡馆
第一次走在台北街头,她就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同。街边一间间咖啡馆里,木质窗棱、竹影斑驳、沙发柔软、灯盏复古,安坐在其中的人们,或品尝咖啡,或凝神看书,或低声交谈,微笑的脸庞线条温柔,幸福微微荡漾。
这场景宛若一幅油画,颜色饱满、氛围暖和,桃子驻足看了许久,推门进去坐坐的想法无数次涌起,却仍犹豫不决:一个人喝咖啡感觉好奇怪,会不会太矫情了?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没朋友的可怜虫?
念头纷扰时,新磨的咖啡香随风扑来,桃子一扭头,又看到一位年轻女孩独坐咖啡馆一隅,手握书卷认真阅读,多么安宁美好的风景呀!
“我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,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喝咖啡呢?”
鼓起全身勇气,她推门走进咖啡馆,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,故作镇定地点了咖啡。桃子不敢想象,曾经连一个人在小馆子吃饭都嫌寥落的自己,居然会在远方的咖啡馆里独自一人享受美好时光,咖啡醇香、灯光温柔、氛围轻松。她觉得心里有块板结许久的土地,裂开一条缝,改变的渴望,暗暗扎了根。
无论如何,桃子开始努力和孤独做朋友。鼓励自己多和老师交流、参与社团活动、假日逼自己走出房门,哪怕只是在周边走一走,也好过在房子里浪掷光阴。她打开关闭已久的感官之门,放松紧绷已久的神经,享受一个人生活的乐趣。
渐渐地,她爱上了一个人去咖啡馆。带着书籍和电脑,在街上胡乱走,看到感兴趣的咖啡馆便走进去,点上咖啡、主食,看书、写作、温习功课、发呆、思念故乡。
她成了曾经自己眼中的“风景”。
看见生活,找到生活
在台北求学的三年,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顺利,桃子也遇见了许多需要自己去消化和解决的烦恼。
尽管积极对待一个人的求学和生活,但人为的隔膜、误解和歧视依然无情地砸碎她的好奇,无力感如海藻般缠住她,难以挣脱。实在憋不住泪水时,桃子换上了运动鞋,一个人跑到操场,一圈一圈地跑着,直到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,打湿衣襟,却换来清亮的心情。
跑完步,汗水馨香、全身舒展,她扬起头,正好目睹一轮红日缓缓落入地平线,华美而无上。晚霞美丽多情,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呢?
从那以后,她便常常独自到操场去跑步、散心,不需花费、无需计划,片刻的出离,换来熨帖的安慰。软弱过、痛哭过、发泄过,但她不曾妥协。
操场上,她看到雨中坚持训练的学校女足队员;教孩子骑自行车的父母;手挽手散步的老年夫妻;夜幕下用英文交流的异国情侣;放着音乐在风中流泪的轮椅少女……
操场周边满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,叶子在风中摇曳,心儿也跟着飞扬起来了。操场不再是孤独的出口,桃子在这里看见生活,也在这里找到生活。
她开始邀请同学一起夜跑;与久未谋面的朋友吃完晚饭后,绕着操场一圈圈地边走边聊天;与从大陆来的好友坐在台阶上聊天;星夜下坐在草坪上吹着风……
虽然大多数时候,桃子仍旧是一个人,但逐渐学会与自己相处的她,却已经能发现和感受到生活中的小确幸了。
一个人,孤独却欢喜
现在,桃子说:一个人生活在别处,一个人孤独,一个人惊喜,一个人享受,真好。
她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的改变。她不再害怕孤独,反之,享受孤独让她更好地享受生活、学习、旅行,以及发现台湾这座又孤独又有着无限可能的小岛:
有人放弃会计工作,从都市回到故乡,在一块土地上,一砖一瓦、一花一木,浇灌七年心血,建起一座美丽的“私家花园”。
卖牛肉饼的阿姨在暑假收摊后,到处旅行,她对来买小吃的芬兰学生说:“哦, 芬兰,两年前我去过,到雪地里看鹿,好漂亮。”
在博客上写下:“想过得比小狗好(看小狗在晒太阳有感而发)”后退出事业、开了家民宿的男人,他理想的生活是:“有云彩、有落日、有山、有海,有心爱的女人与 一只从不听话的老狗……
见过许多人、听过许多事,桃子和台湾人一样,开始喜欢小而美的东西,欣赏脚踏实地的付出,哪怕是卖奶茶、开松饼店。每个个体都不见得伟大,但是遵从自己的内心,活得多样而自在——这也是她所理解的“台湾价值”。
深受触动的她,在个人公众号上分享具体的生活经历、个人的体验观察、私人的旅行感受,将亲身体验到的台湾用文字表达了出来,让读者看见对岸一个个认真生活的人。
而她的文字,也在时光的历练中,打磨成一本书——《藏在小日子里的慢调台湾》,作为前记者和学生,她对台湾的观察别具一格,文字里呈现出创新的、文艺的、美学的台湾,令人惊喜。学会了面对自己、享受孤独的她,更能在生活和文字里,挥洒自如。
桃子说,有一回在一个路口转角处,她邂逅了一棵开花的树。六七层楼高,橙黄如灯盏的花朵团团锦簇,在阳光和春风里,开得摇曳多姿。往前走,阳光透过玻璃窗,打在里头正在做面包的手艺人身上。真美啊。等她从陶醉中醒来时,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这片阳光里,享受一个苹果派、一杯可以喝到颗粒的桑葚优酪乳,蜂蜜桂圆面包正在烤箱里散发着迷人的香气。
她把这份一个人的美好告诉了远方的朋友,但文字和照片都只能传递那个早上十分之一的美好,另外的十分之九,是单属于她一个人的孤独和欢喜。
是啊,孤独其实并不可怕,学会和自己相处是生活一个重大的议题。对桃子来说,三年时间,在28岁之前,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,学会了与自己相处,一个人欢喜,一个人平静,一个人孤独,少怨怼,有宽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