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窗而坐,远风游移云朵,阵雨迷明山色,许多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。
风中传来的凉意,闪电一般击中日常的慵懒,在不曾料想之处,时光凿落的痕迹触目惊心。许多人重新启程了,适应新的变化,融入新的角色。曾经的重合,在行进的途程中,日益显示出分离的沟壑纵横。曾经凸显的以为是最可怀念的珍贵瞬间,终于还原成时间轴上一个或许重要但却非不可替代的点。
这是夏的结束。这是秋的来临。
坐在月下的时候,心底的温柔渐渐加深了,像上了年岁的人一样。毕竟有所区别,前程里还有许多荏苒的新知,而不仅仅只是固着的旧事。却也并未对可能出现的新知报以厚望,反而怀念由从前一路绵延到现在的疏阔交情。
人未必就多,人实不必多。话也似乎不在点子上。可是,仍旧得以在天阴欲雨的午后,互相调笑着即今即往,绝无岁月绵历后所生的隔阂,心底的安慰是深的。尽管别后,你有重融的我所难知的圈子,我亦有你所未见的层层旧事,可是山水蜿蜒之后,仍有为彼此存留的一汪清浅。临水而照,旧枝新花,欢喜无边。
纵是离别,也并不郑重其事,只是一如从前的,送你到乘车的路口。你也只是头也不回地招招手,让我回去。便听了你的话,抬头看看云色,低头看看草色,无悲一身轻地回家了。
倒是父母,对你的印象深。时不时念起你。对于你送的礼物,亦喜欢得不得了。仿佛得到礼物的是他们,而不是我。
看着他们的孩子气,蓦地就生了感慨。说来,你我相识,也已十年了。从最初觉得你的冷,渐渐地互相置气,放学后的闲聊,入夜后的操场散步,生病之时的探病床侧,到而今慵懒式的挂念,种种,尽是岁月的暖,你给予的陪伴的暖。
你去后的那个下午,偶然看见关于友情的一则研究:事实证明,维系七年的友情,往往会延续成一生的友情。看到这话时,想对你说点什么,又不知该如何说。便这般不了了之地沉默了。
但,年来月往间的迁变流徙,让我知陪伴的难与人情的变,因此总不对人心多做要求,其实是不敢对人心多做要求,日子倒也因此变得溶溶漾漾起来。却少了一份深挚的牵绊,因此,与你的互相挂念,便是沉默,也是风行水上式的波光粼粼的沉默。因此,原本这散漫无事的文字,竟如得了指令一般,切切地跑向你了。
止不住笑起来。为我们有可回首的岁月,为我们可共白头的深情。
由此,缘于岁月迁变所生的不安,便得了安抚。你是不知道,午后躺在床上,掰着指头数算返校日期的我,心底起了怎样的不安。只是兀兀地坐起来,手足无措。而终于安静。
我所怕的离别,我所怕的离别之后的错失,并不可怕,只要有足够深沉的情感,那么必可填补离居之后所形的岁月罅隙。
我所怕的流逝,我所怕的流逝之后的无所依凭,也不可怕,只要有足够深沉的情感,那么必可在岁月老我躯体的同时,永塑精神的生命。
这么想着,风又体贴人意似地吹了过来。白云浮在楼顶,夕阳泊落远山,又是一个下午的流逝。
我的心底却有疏阔的平安,因为有你的范式,变动不居,不过如是。